熊正红
30年前,一位怀揣文学梦的湖南姑娘来到侨乡江门;30年后,她已成为这座城市文学领域一位有影响力的作家。1994年,未满18岁的熊正红从湖南汉寿南下,来到广东江门。她住进工厂宿舍,成为一名流水线女工。工友们闲暇时传阅的《江门文艺》,成了她那时最大的慰藉。“有打工人处,就有《江门文艺》。”她回忆,“那本杂志,搁到现在就像是刷屏的短视频和爆款网文。”
谁也没有想到,当年那个在床头写写画画的女孩,后来不仅成为中国作协会员、江海区作协主席,还屡次荣获广东省鲁迅文学艺术奖等重要奖项,成长为江门文学界一股坚实而温暖的力量。
从异乡客到新侨乡人
文学是她的扎根方式
熊正红与文学的缘分,早在童年时期便已悄然启程。
年幼失恃、家境贫寒,反而让她更早“躲”进文字的世界,从中汲取温暖与力量。“我从小就爱看书,学生时代就在校报上发表过一些‘豆腐块’文章。”她微笑着回忆。
1994年,熊正红提着简单的行囊,从湖南汉寿县南下,踏入广东江门。如同成千上万的打工者,她住集体宿舍、走流水线,日复一日重复着机械劳动。不同的是,她的枕下总压着几本书,休息时间工友闲聊嬉戏,她却沉浸于字里行间,或伏在床沿写下心底的故事。
《江门文艺》是当时她与工友们最熟悉的精神食粮。在工友的鼓励下,她尝试投稿,作品很快被刊登,“看到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,还收到稿费,那种喜悦,我至今难忘。”
然而创作之路从来不易。熊正红坦言,最大的困难并非写得不好,而是现实生活的重压。“居无定所、食无定餐,经常吃一块钱的路边摊,每月工资也就一百多块。”但她始终没有放下笔。
2001年,熊正红出版首部作品集《狼的歌谣》,并接连斩获江门市“森基文学奖”一等奖和湖南常德市“丁玲文学奖”。一朵来自异乡的文学之花,终于在侨乡的土壤中倔强绽放。
笔下生花,心中有光
用普通人的故事编织侨乡记忆
多年来,熊正红利用一切工余时间阅读与写作,并通过自考进入中山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深造。如今她已成为中国作协会员、江海区作协主席,作品屡获省级以上大奖,但她始终清醒:“写作于我,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事,它源于最真实的生活。”
熊正红的作品涵盖小说、诗歌、散文、传记等多种体裁。她尤其擅长书写侨乡,文字质朴而深情,流淌着人情味与历史感。每当谈及创作灵感,她说得最多的,始终是一个“人”字。
“侨乡文化中最打动我的,是这片土地上真实、鲜活的人。”尽管来自湖南,在江门生活30余年的她,早已被这片土地含蓄、务实和静水流深的文化氛围所浸润。她多次走进台山梅家大院、上川岛等地采风,与渔民、村民同吃同住,倾听并记录普通人的悲欢离合。
在熊正红参与合著的《万里赴戎机:五邑华侨抗战实录》中,一个个真实而微小的个体命运,被编织进宏大的历史图景。该书不仅荣获广东省鲁迅文学艺术奖,更被誉为“侨乡抗战记忆的珍贵拼图”。
除了历史叙事,熊正红还擅长以诗歌捕捉日常之美。“万事万物皆可入诗,”她说,“关键是要有感知细微的能力。”她的诗清澈而有张力,常从寻常场景中提炼出哲思,形成独具一格的抒情风格。
连接传统与网络
做文学的“点灯人”
面对媒介环境的剧变,传统文学与网络文学如何共融发展,成为许多写作者关注的焦点。熊正红虽未直接涉足网文创作,却始终以开放态度看待这一趋势。
“传统文学正在吸收网络文学平易、无束缚的特点,而网络文学也在题材和表达上向传统汲取营养。”她引用江门市作协副主席易广永的观点,指出二者正在互相靠拢、融合。在她看来,“新大众文艺”正是这一趋势的体现——它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,而是双向奔赴、彼此成就。
面对江门正在推动的“侨乡新大众文艺社”建设,熊正红乐观其成,但也提出了更深层次的思考。“作家们更需要的,是走出去的机会。”她建议政府部门进一步扩大视野,通过跨地区作家驻地计划、创作联盟等形式,推动江门与全国乃至海外文学界的交流。
“我希望不只是江门,全国各地都能腾挪出一些闲散空置的房子,在有专人打理的前提下,向广大写作者敞开怀抱,”她真诚地说,“让他们能‘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’,在行走中写作,在交流中成长。”
从流水线女工到作协主席,从湖南乡村到侨乡江门,熊正红用30年完成了一场真实的“文学逆袭”,但她从未停止前行。如今她最渴望的,是“更多时间”——用于阅读、行走、书写,用于把更多侨乡故事娓娓道来。
正如她所说:“写作是一场没有终点的独舞,但舞者从不孤独。”在传统与网络交融的新时代,熊正红仍愿做那个“点灯人”,照亮更多普通人走向写作之路,也照亮侨乡江门深厚的文化底蕴。
文/图 江门日报记者 黎禹君